呱呱叫 • 1 个评论• 289次浏览• 2016-07-07
作者：静子 原文于2015年10月10日在《世界日报》首发 征得作者同意 转发于“呱呱叫”网 特此鸣谢！
「占據山頭，閨中英秀。韜略有，智廣多謀……」她移著碎花步子，半推著雲手，一掛水袖遮面，背身紅靠穿蟒。鼓點聲戛然而止，她猛一亮相，頓時艷驚四座，掌聲如雷般響起。一支〈點絳唇〉拉開了整晚的序幕，逸夫舞台上的燈光，也喚醒了我二十年前的那段美麗回憶。
「同學們往這邊走。」老師一邊招呼著身後的同學，一邊緊緊地抓著我的手，生怕我逃跑了似地，不放心地緊緊抓著。「大世界」裡，熙熙攘攘地擠滿了一堆來看哈哈鏡、玩空中飛船的孩子們。但這些玩耍的節目是與我們無關的，「乾坤大劇場」裡的戲碼正上演得如火如荼，我們這群被臨時抓來的孩子們，就是被送去這個舞台後面的戲園子裡學戲的。
來過「大世界」很多次，卻從來不知道這裡面還有一個如此大的戲園子。園子裡樹蔭茂密，陽光透過枝葉，篩漏了一地斑駁的碎影。園林深處，種著一排滴翠可喜的竹子，一大群身著白色斜襟服，腰繫紅色緞帶的女孩子們正在那裡壓腿、練功、吊嗓子。其中有個女孩兒，頭戴花翎，長得白凈秀氣。只見她一個快晃，身姿矯健。兩根雉尾翎在空中如疾風吹柳般地捲成一個圈，然後又一個漂亮的回眸轉身，竟讓我一時看癡了過去。
我掙脫了老師的手，徑直跑到她面前，情不自禁地說：「姊姊，妳真好看！」她停下來注視了我幾秒，突然笑了起來，問我：「妳是來學什麽的？」我一時不知該如何應答，只記得老師當初挑我時，隨口說了一句：「這孩子嗓子不錯，或可唱青衣。」便匆匆回道：「我是來唱青衣的。」那群練功的女孩子們頓時都哄堂大笑起來，圍攏過來看我，七嘴八舌地說：「這將來可是個主角兒啊，沒準還是個名角兒呢……」
我一時慌了神，便問她：「妳是青衣嗎？」她笑著搖搖頭，女孩子們則笑得更歡了，嚷道：「她是刀馬旦！」刀馬旦？還沒等我緩過神來，老師已經匆匆地將我帶走了。「我想學刀馬旦！」我邊走邊試探性地望著我們的京劇老師。「那是童子功，妳學不來的。妳們就大致地走個過場，能在大劇院裡有一個完整的演出就行了。」她答得漫不經心。
蘭心大劇院裡已經陸陸續續坐滿了人，直至今日我也不清楚，我們這群孩子當時被挑選出來學了大半年戲，然後被安排登台表演一齣《紅燈記》選段，是為了什麽。只是記得在大劇院舞台的後面，我又碰到了那個好看的刀馬旦。只是這一次，卻是她先認出了我，而我卻沒有認出她。她當時穿著一身紅色的戲服，臉上畫著彩妝，身後的靠旗顯得威風凜凜。
「妳是來唱青衣的？」她打趣著問我。我羞紅了臉，搖搖頭。但立馬，我又很神氣地告訴她：「我是站在舞台最中央的位置的！」她咯咯咯地笑了起來，然後摸了摸我的腦袋，悄悄俯在我的耳邊說：「其實不唱青衣，也可以當主角兒。只要妳肯努力，有信心，有愛心，有恒心，妳就可以是妳生命中的最佳女主角！」
鑼鼓聲響，槍花布陣。逸夫舞台上，流光四溢。她舞著兩條花翎，最後的一個回眸亮相，博得了陣陣的喝采。離場時，她眼角的餘光瞥向我這一邊。不知她是否憶起了二十年前的那個故人？抑或只是驚鴻一瞥，溫柔了歲月而已。
不論是與否，已不重要。因為她已然是這個舞台上的主角兒，而我，也正在努力的成為自己生命中的最佳女主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