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是84年,我上高中一年级,学校先是组织全体学生听李燕杰老山英雄事迹报告录音,那是第一次听说有很多我的同龄人在南疆前线做出甚至于牺牲生命的奉献,感到非常震惊,却是实实在在地发生着,我赶紧偷偷挪到最后一排,整整哭了了一下午,紧接着学校就组织了一次慰问活动,因为我们县也有部队参加了老山,者阴山轮战,当年我高举慰问红旗,其他人拿着慰问品,敲锣打鼓,行进在去部队营地的路上,那一年我十六岁,我父母不到四十五岁。
我爸是军人,我大约四岁多吧,跟着母亲,拉着弟弟,来到了内长山要塞区的大钦岛,开始了将近十年的部队大院生活。
当时,内长山要塞区担负着海上拱卫京津地区的重任,所以呢,也有文工团,都是些漂亮帅气的叔叔阿姨,记得有一位叫小胡的叔叔,我就特别崇拜,因为他能在舞台上连翻好几个跟头。当时的部队没有名称,只有番号,家里的水杯,书包上印的都是这个番号。岛上有一个大操场,是部队出操,训练和放电影的地方,这里有我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70年代看了许多多少年后还耳熟能详的电影,电影小花的插曲绒花就是在这里听的,记得是在翠姑抬着受伤的赵永生,跪着爬台阶时播放的,知道今天我还清楚地记得石阶上的血迹,当年是李谷一演出唱的,这次疯导选用了韩红,我个人更喜欢谭晶唱的,对了,我老婆年轻时可像刘晓庆了,好几次被人误以为是她妹妹,呵呵,跑题了
我们那个海岛也有一个礼堂,用来部队开会,节假日表演节目,或者天气不好时放电影的,那时候没有电视,电影和收音机就是我们的最爱,第一次看电视是走了十里地去看毛主席追悼会,人山人海的,啥也没看着。那时候的部队礼堂长得样子都差不多,一座端庄稳重的土黄色建筑,主入口上方一定要有一颗大大的红星,就像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的电影片头和片尾必有的那种闪闪发光的样子,可惜今天当年的那些赫赫有名的制片厂,记忆中有长春,潇湘,似乎都退出了历史舞台,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文化传媒公司,不由让人唏嘘。礼堂里面尽头有一个舞台,巨幅的深红色条绒幕布是两边拉的,舞台地板好像是枣红色的,踩在上面咕咚作响,侧面有一个暗道直达舞台正中间,应该是变魔术时用的,前面说的小胡叔叔就是在这儿翻跟头的。
芳华里的男女文工团员们身穿性感泳装在一起快乐地游泳的场面超级养眼,却是我记忆里不曾有过的,那时候我们那里可没有泳池,大家游泳都是直接去海里,捎带着赶海,我和弟弟就是在爸爸后背上学会游泳的,他总能给我们摸很多海参和鲍鱼吃(眼睛有点湿).我小时候见过小山一样高的鲅鱼和鲐鱼,对虾,吃过小锅盖那么大的螃蟹,那时候的海产可是太丰富了,青口(我们叫海虹)和海蛎子是没人吃的,不像现在饭店里的生蚝是论个卖的。
部队里有一个兵叔叔们特别喜欢去的地方,猜着了吗?对了,医务室。那些护士阿姨个个年轻漂亮,穿着可体的军装,今天这叫制服控。身上有一种淡淡的让人喜欢的雪花膏香味,于是就有了很多兵叔叔泡病号的故事,比方说夹着热水袋量体温,体温表冲到头吓得护士阿姨花容失色,随即又勃然大怒的场景,让人苦笑不得。我最值得骄傲的英雄事迹就是我上小学三年级因为三腺炎住院,护士阿姨晚上来送药时,被一群坏叔叔锁了门,关上灯,拿着手电在护士阿姨脸上晃呀晃时,勇敢地打开灯,拉开门,放跑了护士阿姨,想起那些大兵们脸上的失望和无奈,我到现在都觉得太爽了。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已是知天命的年龄了,现在真是明白了
什么叫做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是什么滋味了。时间就这么明明白白,简简单单,不遮不掩,大大方方地从你额头流过,无情无耻地留下道道沟渠,你感觉得到,却怎么也抓不回它带走了的青春年华。早年度过余光中的乡愁,说到,乡愁就是一方矮矮的坟墓,我在外头,母亲在里头。每次读到这里,我都忍不住流泪,以前是感慨,如今是害怕,感觉这一天似乎随时都可能来临,不禁惶恐不安,于是便有了许许多多梦见逝去的长辈而猛然醒来的黑夜,和沉湎于其中跳不出来的无边无尽的茫然。
后来发现,人生其实简单就好。想得越多,越没有头绪,生活就是柴米油盐,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是多回家看看父母,陪他们聊聊天,拉拉家常,就是好好照顾好自己,不让别人牵挂,在人生的每一个时间段,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那便是芳华永存了。
老孙的文学功底很高啊。
孙师傅写得太好了!
老孙,你什么时候成了文学家了?好文笔啊!
写的太好了!
感同身受,理工男写的文艺作品实实在在,
侬好厉害哇。